核心技术靠化缘是要不来的

对中兴通讯乃至整个中国科技产业界而言，本周是从一声“晴天霹雳”开始的：美国商务部针对中兴长达7年的全面禁售令，警醒了我们所有人。

它警醒我们：是时候了，练好自身的内功，练硬自己的翅膀，在技术上千万别让人家卡住脖子。

此次中兴遭制裁，所涉产业链涵盖了核心电子器件、高端通用芯片和基础软件，正是国家科技重大专项排名首位的“核高基”专项攻关领域。回过头来看，当年“核高基”的立项多有先见之明。

分门别类梳理近20年中国科技发展，可以清晰辨识出一道技术瓶颈前移、上移的轨迹——在几乎所有国民经济产业门类中，我们的技术水平、产品档次已经基本上从中低端迈上了中高端，国际竞争态势从总体跟跑到总体并行甚至个别领跑，这使我们不再妄自菲薄；但在某些产业门类，尤其是某些产业链顶端，我们与先进水平的差距仍很明显，我们受制于人、被“卡脖子”的环节，从金字塔中下层上移到了塔顶，这提醒我们不能妄自尊大，并看清要追赶什么。

而居于金字塔尖之上的，正是被称为“现代制造业皇冠上明珠”的航空发动机。这是迄今绝无仅有的、我们全产业链系统性落后的领域，按业内人士的说法，顶级航发“拆开了，我们就装不回去”，颇具一种“攻不下来死不瞑目”的悲壮意味。它考验的，其实是我们从原理认知、设计理念、验证平台，到精密制造、特种材料、系统集成乃至应用所有环节的迭代能力，名副其实的“综合国力的象征”。

现在看，所谓“卡脖子”技术瓶颈，可以大致分为三类。一类集中但不限于国防和国家安全领域，诸如军工、航空航天、核高基之类的硬约束，确定无疑“花多少钱也买不来”的核心技术。第二类软性约束主要聚焦于经济性和便利性，即花钱可以买来核心技术、关键装备，但直到具备自主能力之前，必须忍受畸高的价格、拖沓的工期和身不由己的附加条款；而一旦能够自主装备了，同样的东西，对我们的报价当天就三成五成地往下降，类似的案例数不胜数。这一“确定我们有了就能马上解套”的类型，也是我们曾经最大面积发生、并正在迅速消减的一类“卡脖子”瓶颈。前两类是确定的，还有一类约束介于软硬之间，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，即花高价可以买来核心技术及配套服务，但说不定什么时候、什么地方、以什么理由就被卡住脖子，而且签单一概作废、后果完全自负。此次中兴遭美制裁即为典型，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例。

还须清醒认识到，在金字塔基“中国制造”到塔顶“中国创造”的路上，我们当下亟待补足塔身“中国智造”一环，因为它是“中国创造”的执行力，却属我们现实的最短板。从西方发达国家经验看，顶尖制造业是由顶级设计和系统集成外加精密制造能力构成，也就是说，拥有顶级设计和集成能力的人才是老板，他们基于原始创新坐拥专利、标准和品牌，攫取最大“一桶金”；全球“老板俱乐部”会员以美、日、德等国为主。而中间制造（智造）环节，即元器件加工、关键设备配套，基本由全球最负盛名的制造商提供，主要集中在日本、美国、德国、瑞士等地；他们或大或小，是一群执着坚守、令人尊敬甚至同情的人，所谓“大国工匠”是也；小到倭刀、棋盘棋子，大到核电器件、航发配件，都出自这些或跨国巨头、或日本小镇作坊之手；他们数十年、甚至上百年如一日只做一件事，要做就做世上最好；他们凭手艺（精密加工能力）获得优厚的回报，但从严格产业链意义上讲，只是分食前述老板的一杯羹，因为他们体现的是老板的意志。基于大数据的3D打印会否成为工匠的终结，尚待观察。

十八大以来，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都曾强调过科技创新的重要性，他还多次提到要掌握核心技术，并指出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是最大的隐患，而核心技术靠化缘是要不来的，只有自力更生。这些话语在今天看来，非常具有针对性和前瞻性。

都说真正的自主创新是“被逼出来的”。近20年来，被“卡脖子”的气息从未如此之近，我们是仍靠化缘要来核心技术，还是丢掉幻想，认清现实，自己当自己的老板，答案不言自明。